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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營算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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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營算賬

謝蘭機的眉宇間浮現殺肅, 一片竹葉從他兩指間似箭般飛出。

聿鬢角的一縷長發被平整切斷,稚顏被劃開了一個口子,露出細長血條。

他不惱, 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, “你是在怒吾不把皇帝放在眼裏, 還是在怒吾將你的新妻比作墊腳石。”

謝蘭機:“我對你的瘋言瘋語不感興趣。”

“我瘋言瘋語也比你好太多。你做這天子腳下明廉的忠臣,就有人做皇權之下的小人。忠言利於行卻逆耳。你僅僅因為一樁婚事頂撞天子, 他就可以讓你去半條命。愚忠可落不得什麽好下場, 你好自為之。”

聿說話的音尾忽地飄遠, 又神秘地不見了影, 獨留謝蘭機杵在原地。

謝蘭機沒有作過多的停留, 權當沒有聽過聿的通篇胡話。

如果傾盡忠誠也算愚笨,那到底怎樣才算真正的忠?答案不是只說了算。

外衣摔沾上的泥點已幹, 謝蘭機來到溪水邊簡單地洗了下, 不顧上面的淺灰印子,順著小徑繞回了王府前院。

錦衣衛尚還在守,秦照則在院子裏來回地溜達, 觀摩著剛經歷過兇案的宅子。

葛無和阿幼族人結束祭靈後就回來了, 平淡的神情看不出來什麽。

“國師這就好了?”秦照問得不痛不癢。

葛無目露不悅之色。

秦照:“行。大家奔波許久也累了餓了, 先在附近找找客棧休息, 飽腹後再趕回京城。謝大人,你可以順帶換身衣裳。”

謝蘭機微微頷首,“多謝秦副使提醒。”

王府門口已有滿街侍衛在此等候,謝蘭機等人一出來,為首的中年男子向他們拱手行禮道:“接到秦副使傳來陛下旨意, 卑職等前來封查王府。”

秦照揮手,“封吧。”

秦照有皇帝親旨, 眾人聽命先聽天子,謝蘭機和葛無的官職再高,在聖旨面前也得俯首,其他人更是如此。

關於王家的所有事終於徹底翻篇。

***

虞丹青大清早就起了,紅袖不在的這幾日勉強習慣著,她剛從黎夙寧房間探望出來,還是耐不住手癢,偷偷在後院耍起了槍。

轉腕一甩,力度剛好比劃,槍身在空中畫出完美的弧度。

她很喜歡踢槍,槍將要滾落地上的那一秒,擡腳一踢,槍身一躍又能重回手中,在關鍵時刻掉鏈子時能搶救一命。但這般說著輕松的動作,她踢了一個月才熟練於技。

接著就是轉槍,虞丹青十三歲開始練,仍記得剛開始手腕都快練斷了還是不會,後來還是有次閑得沒事無師自通了。雖說那次手腕脫臼了,還被虞城子說了一頓。

一場酣暢淋漓的耍槍持續了半日,虞丹青身心得到了痛快釋放。

但她沒想到的是,謝蘭機給她備的聘禮居然還有幾類兵器,量少質優,其鍛造之技精湛驚人,民間不可能有這等高人,只能是叫皇家禦用工匠專門鍛打的。

聘禮送兵器…算不算一件奇葩事?

聽上去會有些怪,虞丹青倒不甚覺得,反正這裏有練手的,她不用特地回家找了,新的也還稱手。

“可是他又是怎麽知道我練武習慣的……”她呢喃。

沐浴身上的汗水過後,虞丹青回房才看到窗前桌上壓著一張小紙條,上面寫道:奉旨隨葛無封鎖王府,晚點回來——謝蘭機。

葛無去王家幹什麽?

虞丹青思緒萬千,外院的青雨快步進來,身後跟著一個稍些面熟的小丫頭,是虞家的丫鬟侍服,她神色慌張。

見著娘家的人來了,虞丹青詫異道:“什麽事?”

丫頭:“小姐,少爺他去軍中被,被…”

“被什麽?”

“被欺負了……”

虞丹青:“被打了?”

丫頭連連搖頭,“沒被打,是劉兵長逼少爺騎馬射箭,少爺一個不小心摔下了馬。還,還有…”

她沒說完虞丹青就知道發生了什麽,“行,我知道了,你先回去吧,我待會兒就來。”

沒想到虞丹誼也有了和她一樣的經歷,虞丹青是時候新賬舊賬一起找他們算了。

青雨:“少夫人,需要奴婢跟著去嗎?”

“不用,你看著黎夫人,我去去就回。”

虞府

虞丹誼兩腿跨開,蹲在池邊,對著水面鏡眨巴眨巴看著自己摔青紫的右臉,無論旁邊的丫鬟怎麽逗他,他都笑不起來。

姜夫人外出會其他貴夫人還未回來,軍中之事除了虞城子,也就姜夫人可以做主,其他家戚對這些沒大沒小的軍兵也不敢管。

於是虞丹誼憋屈了一上午。

“少爺,小姐回來了。”丫頭小聲道。

虞丹誼火速回頭,看見虞丹青疾步朝自己走來,面容更委屈了,眼淚登時奪眶而出。

虞丹青:“不準哭。”

虞丹誼只好撅著個嘴,湊過去,抱著她的腰時不時地發出嚶嚀傾訴自己的委屈,“姐姐…”

虞丹青細看了他臉上的傷,不算特別嚴重,但也得養一陣才好,她才輕輕碰了一下,虞丹誼就疼得齜牙咧嘴,立馬躲開了。

虞丹青:“跟我去軍營。”

剛被欺負回來的虞丹誼哪兒還有膽去,“我不去…”

虞丹青笑問:“你想當窩囊廢?”

“我,我才不是窩囊廢。”

“那就跟我去。”

虞丹誼糾結途中還是被虞丹青拉上了馬,他現在看到馬都有些後怕,虞丹青抱他坐在前面,雙臂環著他握緊韁繩。

虞丹誼有姐姐雙臂護著,好似也沒那麽怕了。

羽軍總營落座於城心外環,多是將軍親領的軍部和下達命令的地方,共十二衛。一有消息,快馬傳遞四方城門崗哨處,最後傳至城外容納萬人的幾大營裏。

“劉悠長,咱倆打個賭,誰要是先以一支箭射穿這八個吊袋,就能叫另一個隨便幹什麽,掃地也好,挑糞也好,如何?”

營裏圍滿了一群人,他們面向空地中心,懸著一根長長的鐵桿,依次從小到大綁著裝水的軟袋子。

劉悠:“倘若都不能全部射穿呢?”

“以多勝少唄!”年輕的漢子說完,已經抄起弓箭開始瞄準水袋。

等了好一會兒,劉悠看他箭還在弦上未發出,道:“你行不行啊?不行讓我來!”

壯漢白他一眼,繼續專心瞄箭對準水袋,拉弓的臂膀力度慢慢加大,猛地松彈,羽箭“咻”的一下射了出去。

箭矢與前兩個小的水袋擦身而過,後面的全中。壯漢恨鐵不成鋼地痛苦抱頭面壁思過去了。

劉悠:“廢物,讓我來!”

他自信滿滿地上箭拉弓放弦,除了第一個小的其餘全中。

“誒喲,劉悠長,您這也不行啊。”

“沒事的劉悠長,你比他多射中一個,不用掃地也不用挑糞了。”眾人取笑道。

“你們閉嘴!”劉悠繼續上箭拉弓放弦,箭矢還是與第一個小水袋錯失而過。

他氣憤轉身,大罵一句:“靠!”

然而就在劉悠直起身的那一刻,遠處一根羽箭破空射來,八個水袋齊齊被刺穿,爆漏聲引起眾人的註意。

那根箭受到八次阻力仍還有力,直直射穿了劉悠的單髻。

劉悠眼睛上瞟穿停在自己頭上的箭,怒道:“有刺客?!”

“你是在說我嗎?”

女子容貌妍麗,白紅相間輕袍利落幹爽,馬尾紅繩有些淩亂地披在肩上,明眸皓齒,帶著幾分攻擊性的颯美。

“虞,虞千金?”

“我滴個娘勒……剛剛那一箭是她射的嗎?!”

虞丹青駕馬穿過圍觀的人群,停在劉悠的不遠處。

“這一箭,應當沒有嚇到你吧?劉悠。”

虞丹青目中劃過一絲悲愴,這些人都是同她入死涼關的將士,也包括劉悠。如今時光倒流,能重見死去的夥伴是天賜的慰藉。

但賬還是得算一算的。

虞丹青翻身下馬,托住虞丹誼從馬上下來,未著上衣的將士趕緊跑回去穿衣服,多數人在相互交流眼神。

劉悠不服,可好奇心不停地冒出頭。

面前的女子看著不過十六七,竟能將箭射得穩遠有力,還碰巧射在了他頭上。

他現在就像頂著一支箭的刺猬……不,比刺猬好點,他只有一根刺。

當看到虞丹誼的那一刻,劉悠就明白了,頭上這一箭絕不簡單,定是這女的故意射的。

劉悠:“不知小姐大駕光臨,我等有失遠迎。”

將士們見劉悠行禮,也跟著一起。

虎符還沒有繼承到她姐弟二人的手裏,羽軍仍舊聽從虞城子的指揮,盡管虞丹青是虞城子的嫡出長女,在他們眼裏也只是大小姐,並非真正的主子。

虞丹誼是虎符的主繼承人,他也躲不過逗弄,虞丹青女子身更是如此,同前世一樣,他們壓根不信一個女人能當他們的將軍。

他們越不服,虞丹青越要讓他們心服口服。

虞丹青:“聽說劉悠長想比騎射,少爺年紀尚小還不能控馬,不如今日我與你比一比,如何?”

將士們竊竊私語,一臉看好戲的樣子。

“原來虞千金在家練武是真的啊?就是不知其技如何了。”

“老將軍管教如此之嚴,你覺得她身為嫡長女怎可能不會武,你忘了咱虞家祖規嗎?凡是嫡長出生,不論男女都得學武。”

“她到底行不行啊,我看她剛才那一箭射得挺不錯。”

“我賭一文錢,她不行。”

“我看未必,她一箭射穿八袋,怕是弓手來了都做不到一次百發百中,這不是很明顯?人家功底很強。”

悄悄話傳入劉悠的耳裏,愈發激起他的好奇心和好勝心,他微微一笑:“小姐若真想一比,我願意奉陪,要是輸了,可別怪我欺負小姐。”

虞丹青笑而不語。

兩人要比騎射在軍中傳得沸沸揚揚,在場所有人擁隨著虞丹青和劉悠前往馬場,那些洗衣做飯的聽到消息統統趕來捧場子,一時人流如潮。

二人皆帶著良馬強弓入了空曠馬場,場邊兩頭分別叫人擺放了九個靶子,溜達完馬,再回來射中這九個靶心,誰先到和射中的靶心越多,誰就贏。

這也意味著他倆要帶著筒箭跑一大圈,在氣喘汗流的情況下還要射中九個靶心才算贏,這並不容易。

他們先有六人照做了一遍熱熱場,起哄聲此起彼伏,待虞丹青和劉悠上場時,支持劉悠的呼喊聲較大,虞丹青幾乎沒有。

不過她不在乎,可以說還有點興奮。

判者一聲令下,虞丹青蓄勢待發,狠勁策馬奔跑起來,劉悠也不甘示弱,馬蹄聲很快揚起了兩道灰塵。

馬道多平地,繞彎較少,虞丹青駕馬正要拐過彎區,旁邊劉悠的馬突然撞了上來,沖擊力讓虞丹青上半身往前傾倒,連著馬的速度也變慢了些。

劉悠有絲不可置信,“這可不是我指使的,是這畜生自己撞上去的,我對天發誓。”說完他笑了一下,疾馳前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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